杨澜：为服装做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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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女士，您不能再往里走了。”白金汉宫的门卫举手示意我的化妆师。看到我们诧异的神情，他指了指化妆师说：“在宫内不能穿牛仔裤。不过您可以在接待室等候。”
看来没有通融的可能了，我向化妆师做了个鬼脸说：“那你就在这儿喝会儿英式下午茶吧！”
特定的场合有对服饰的特定要求。比如参加赛马会或马球比赛，女士不仅要穿正装，还要戴帽子。
有一次我和吴征在海外度假，中途临时决定参加新加坡新春马会。到新加坡时离开场只有几个小时，没有时间去买帽子，我就只好穿了身还算正式的裙装，硬着头皮走进观礼台。赛场里，男士身着浅色休闲西装（lounge suit），胸前口袋里搭配手绢；女士们也以浅色系小礼服为主，多为雪纺和丝绸面料。满眼衣袂飘飘，各式帽子争奇斗艳，让人眼花缭乱。正自惭形秽，偏偏主人给我们介绍认识英国女王的御用选马官。看人家大热天穿着一丝不苟，我忍不住连忙向对方解释自己的失礼。
漂亮与舒适常常是矛盾的。
还是在英国，一次应邀参加艾尔顿·约翰的年度慈善晚会。那天我穿着夜礼服，脚蹬细高跟鞋，下车时还美美的，但很快就在心里大呼不妙。首先是从停车场到花园门口铺着白色的碎石子，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其后，刚与主人打过招呼，就一脚踩进英式花园的松软泥土里，而且刚刚下过雨！每走一步，高跟鞋就陷到泥里，我用力想要拔出来——脚是出来了，鞋子还留在地上！最后只得踮着脚尖，提着裙子向前走，恨不得脱掉鞋子赤脚走路，毫无优雅可言！囧。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拉加德也有脱鞋赶路的经历，那是她年轻时在巴黎的麦肯锡咨询公司工作时的事。一次拉加德要去见一个奢侈品客户，而且很有可能跟对方签订长期合约。走在香榭丽舍大街上，突然下起大雨。拉加德急忙在雨中脱掉鞋子，赤脚赶路，以免淋湿了名牌皮鞋——客户就是这个品牌的拥有者！客户看到她对这双皮鞋这么珍惜，当下就决定把合同签给这位年轻的女律师。
对刚刚富裕起来的中国人来说，崇拜西方名牌的经历似乎是不可避免的。穿衣也是把漂亮的东西都堆上身再说。那些颜色鲜艳，不镶满水钻就显不出高级的衣裙，是这个阶段的特色。毕竟，做减法是最难的。
记得采访著名设计师拉夫·劳伦的时候，他说他最欣赏的，是可以把白衬衫穿出性感的舞会女孩。我问他当年是不是就这样打扮自己的女友的（What was the way you tried to dress her ?），可能是上了点年纪的缘故，也可能是有意耍宝，他反问：“什么，你问我如何替她脱衣服（Undress her）？”周围的人都大笑。我回答道：“您要不介意说，我们也洗耳恭听！”
电视采访对服装有一定要求，比如纯白色会显得肤色黑，纯黑色不反光的面料会看上去沉闷，细条纹或碎格子的衣服会在屏幕上“闪”，直到数码高清技术解决了这个问题。还有就是服装式样、颜色与环境的关系，与受访者的色彩关系（想想如果对方穿绿色而你穿黄色……）。当然还要考虑季节温度与服装的材质（达沃斯论坛的采访常常在白雪皑皑的室外做！那冷风，飕飕的）。
服装与采访内容也有直接关系，采访政要，相对严肃，记者的服装应尽量选单色的套装，配饰更要简洁。如果对方是男性政要，几乎可以肯定对方会穿深色西装，那么我就可以穿带颜色的套装，让画面不至于太呆板。如果是女性政要，那就要提前询问她的助理有关服装颜色的事。如果得不到信息，可以查查她以往的照片，琢磨一下她的着衣风格。以不变应万变的方式，就是选米色或灰色的服装，怎么都不会太突兀。同时避免穿太高的高跟鞋——访谈是谈话，又不是比海拔。
采访艺术家、设计师的时候，穿衣最难。过于拘谨严肃的套装明显不适合采访对象自由灵动的气质，从头到脚是完整一套也会显得过于刻意、沉闷。这时混搭是较好的方式，随意但要有想法。棉质衬衫、T恤加素色外套，搭瘦腿裤或牛仔裤，都是比较安全的穿法。
中国女性在国际性的社交活动里常常穿国服旗袍。不过其实表达民族感不一定非要穿旗袍。穿的话也要注意旗袍的质地款式。比如有的丝绸旗袍质地太薄，没有垂感，也很容易产生静电，吸附在大腿上；有的旗袍面料没有抗皱处理，你刚从车上下来就已经在腰部和胯部堆出好些皱褶；做工如果不细致，很容易让别人把你和穿旗袍制服的服务员搞混；如果旗袍太紧，坐下来吃饭时腰部的“救生圈”可能有好几层；还有一点就让人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如果选择无袖的旗袍，女士务必要将腋毛刮干净，不然一抬手……有一次参加国际会议，一位身着旗袍的中国女企业家，大概是鞋不合脚，就当众脱了鞋子，跷着二郎腿，上下颠着脚，还不时用手按摩脚面！简直不忍直视。
拉加德曾经跟我分享过她在旅行时的服饰秘诀，那就是，带一套正式套装（她好像偏爱深灰色），带几件不同颜色的衬衫，最重要的是带上花色不同的丝巾或轻薄柔软的羊毛披肩，系在领口或搭在肩头。这样不仅有专业感，而且丰富有活力，就像带了四五套服装的效果一样！
夏季出国旅行时，建议女性一定要带一条披肩或小外套。佛寺、清真寺、东正教或天主教教堂等宗教场所，即使是旅游景点，一般也不允许女性穿短裤或裸露肩膀的服装进入。
我也遇到过一些服装“危机”。比如快上舞台之前，突然发现裙子的布料透光，紧急中只好把打底衫当衬裙用；或是拉链卡住了，情急之下从后台服装师的包包里搜出针线，逼人家把裂口缝上。
最慌的一次是去参加戛纳电影节，上午到戛纳，下午就要作为投资方之一参加《摩纳哥王妃》的红地毯仪式，却在机场被告知托运行李丢了，从礼服、鞋子到手袋全部在里面！一到酒店，我就冲上出租车，直奔英格兰大道的各品牌店。可那里的礼服不是太露，就是金光闪闪，不合心意。正在这时，造型师老黑的电话来了，他坐晚一点的航班刚刚赶到，而他居然有先见之明地带了一件Dior的黑色礼服！于是赶紧买上黑色高跟鞋和手袋，回到酒店，试穿一下，正合身，还配得上LAN珠宝的一套绿宝石项链！裙摆是长了些，老黑就用针线粗粗地撩了几针，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痕迹。一阵手忙脚乱。就这样两个小时之后，我挽着吴征的手，走在了红地毯上。
我是旅行狂人，采访、出差、参会、度假，一年中倒有七八十天在外地。熟能生巧，渐渐地，收拾行李成了我的拿手绝活。为期五天左右的旅行，半小时内可以收拾利索。
1.先根据主要活动定下服装和鞋子。
2.箱子里最占空间的是鞋子和包，要尽量少带，一款多用。
3.携带的其他服装尽量与主要服装是同色系，这样内衣、围巾、鞋包都可以通用。
4.旅行总有不时之需，带上轻薄的外套可以抵御有些宾馆里太足的冷气；一双平底鞋应付逛街、远足类的活动；一件小礼服可以让你美美地跟朋友们去酒吧或招待会。
5.旅行中常遇到一到饭店就需要出门的情况，根本没时间熨衣服。可以把质地轻柔的服装挂在淋浴间内侧，洗澡时借用蒸汽把面料舒展开来——当然不要搞得太湿哦。
文章摘自 杨澜 《世界很大，幸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