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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六日晚上八点四十五分，我的考研之路尘埃落定——以专业综合第二的成绩（初试第四，复试第二，综合第二）通过浙大的复试。在回民宿的路上觉得有些恍如隔世，杭州的早樱开得很绚烂，在路灯下辉映出一团绒绒的光晕，和白天胆战心惊的面试形成鲜明的对比。
今年的复试几乎是重新洗牌，我的面试发挥得非常糟糕。复试整体流程如下：
12点至13点笔试，笔试内容是两道主观题，第一题是鲁迅的一段杂文，关于“历史中间物”的意识，第二题是结合实例和理论谈谈对底层文学的理解。总体不难，但是时间有限，我没能充分地展开论述，好在看过一些相关的作品和论文，所以基本能把个人观点概要地表达出来。鲁迅的那一道我答得很freestyle，主要针对“历史中间物”的宿命意识谈了点自己的看法，抓住《狂人日记》至2018年刚好发表100周年的契机，从百年来的鲁迅接受史谈了对鲁迅一再被误读与涂饰的看法——他给后人留下遗言“忘记我，管自己生活”，但多年来后人似乎一直在违背他的遗愿，将他的思想资源掘地三尺以迎合各个时代的需要，写到后边忍不住谈了一下他的悲哀与宿命。底层文学结合了郑小琼的打工诗歌、陈应松的《马嘶岭血案》和迟子建的《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等例子进行分析，同时引用了北师大张清华老师的论文集《狂欢与悲戚》里的一些观点，最后在肯定底层文学的现实关怀的基础上指出其过度渲染苦难的弊端。
13点20分开始面试，出场顺序按初试成绩排名，先中文自我介绍，再英文自我介绍，之后选取一段文献朗读并翻译，然后抽取三个专业问题，选择其中两个回答。中间老师会例行问一下思政的问题，以及是否有考公或者出国的打算。
18点结束面试，老师开始统分。初试与复试按百分比的权重计算，最后折合以百分制统计，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数，我最终得分与综合第一名相差0.50分。并讨论导师分配名额，期间讨论得很激烈，我们在隔壁会议室听得胆战心惊。
我初试411分，排名第四，因此第四个面试，因为初试前三名都是二战的师姐，所以在入场的时候老师特地问了我是否应届，看得出老师挺在意二战与应届的区别。我抽到的文献是莫言的寻根文学，专业问题是网络文学的叙事性特征、鲁迅的《秋夜》意象分析。问题难度不大，但是在会议室面对着八位老师，压力很大，我表达得非常单薄，完全没有平常的水平，只能抓住临场想起的几个关键词逐个发挥。之后老师针对我的成绩单里一门公选课提问的问题，因为是大一修的，时间隔了太久我也没能回答出来。结束之后在隔壁会议室里等待结果，从三点多到八点多，漫长的五个小时无比的煎熬，心如死灰，觉得自己应该要凉，甚至上研招网查找调剂信息，查看华中师大和南京师大的调剂名额，和研友约好不要扎堆调剂到同一个学校。所以老师宣布成绩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后来又去找老师核对了一遍，并在成绩单旁边看到了我分配到的导师的名字——正是我最初心仪的。峰回路转，感恩命运的眷顾。之后与导师在走廊交流了一会儿，我坦言自己的紧张与糟糕，对于结果表示意外，导师很友好，肯定了我的表现，告诉我大家都紧张，主要是看个人有没有潜质。
在回民宿的路上，我思索是哪些潜质挽救了面试时表现平平的自己。
可能是我资料准备得比较用心——虽然没什么奖项，也没有发过论文，甚至做的两个项目都还没能拿出成果——浙大要求学生有科研成果带上复印件，上交给复试小组，可我一个大创还没结题一个画册定稿了但尚未付梓。但我还是在简历上罗列了项目（自我介绍时说明还没能出成果的原因），把能带的奖状和证书都带了，同时带上毕业论文的初稿，用蓝色的文件夹把所有资料装订好，一式五份简洁大方。
也许是我的笑容救了我，前面三位同学都被老师怼得很凶，有人差点当场落泪，相较之下老师对我还是蛮温和（可能是前边怼累了没力气）。虽然我也很紧张，但自始至终都面带笑容（我妈妈把我生得这么爱笑我也没办法哈哈），以至于我在回答网络文学的叙事性的时候听到一位老师在跟旁边的老师说：“你看她说的好开心”“我发觉她真的好爱笑”，甚至我结束要离开的时候另一外老师还直接笑着对我说“我发觉你真的好爱笑啊”，转身的时候还听到他们在讨论：“你看她简历写着做过心理咨询中心的助理”“哈哈怪不得”，可能我的笑确实很有感染力，缓和了上半场的火药味吧！现在研究生心理压力那么大，性格好在老师眼里说不定也是个加分项。
抑或是因为我单薄的表达里还是有那么一点见地，在阐述观点的时候确实很糟糕，但看过的专著多少还是能渗透在言语中，同时初中时看过的网络小说救了我（上了大学后基本没再看网络小说）——我曾经用按键的诺基亚手机追完了整部《甄嬛传》小说，在电视剧开播前是流潋紫最初一批粉丝，尽管现在抄袭问题有很大争议，但年少时看过的东西，体会是很深刻的，而大学看的文学理论又给了我重新审视的视角，所以在分析网络小说的叙事性特征时我以《甄嬛传》为例结合大女主戏，还有其他文本，从网络文学的读者意识、互文性、戏拟等几个关键词谈了部分个人的观点，虽然不一定成熟，不过看法是真诚的，体会是切肤的。毕竟老师们多半是为了学术研究去看网络文学，更多的是批判和研究，而我曾经的浸入式的阅读体验对于他们来说是可能一种新的补充。说来可能矫情，但那一刻隔空的遇合让我很感念初中时那段躺在被窝里不务正业的时光。
浙大的老师都很认真负责，复试全程公开透明，一个下午搞定笔试面试并当天公布结果，很为考生着想。在公布结果时不忘安慰落榜学生，尽快联系调剂，不要耽误前程。我的导师在收到我邮件之后也没有回复，后来他解释他其实看到了，但是为了公平起见不能回复，因为老师们集体打分，只有等我复试通过了他才能跟我联系。而六十七岁的吴老师作为主考官，在会议室从一点呆到了九点，几乎全程对考生的表现痛心疾首（满脸写着没眼看的表情），着实不易。我们在隔壁会议室等得煎熬，他们也很不容易——面对我们整体糟糕的表现，要一个一个地提问、打分、讨论导师分配名额，五个统招名额三个少数民族骨干名额让老师们讨论了将近三个小时，可能真的是我们学艺不精让老师们为难了。侥幸上岸之后，更需砥砺前行。
感谢一路相伴的暗夜微光，在杭州的几天里，遇到了很多真诚相待的师友，浙大校医院医生们的耐心细致、图书馆老师们的热心友善、还有与我一起紧张惊悸心跳加速的小伙伴们，谢谢你们让我更加坚定自己不远万里求学读研的决心。多幸运成为浙里人，未来三年，请多指教！
以下是几个复试的tips，希望对于后续复试的同学或者明年考研的师弟师妹有用:
跨市跨校的考生提前两天到报考院校，去图书馆或者课室里学习，感受一下学校的氛围，尽早适应学校的环境。
诚实第一，不会的不要硬扯，老师指出有误的地方要诚恳认错，坦言自己的疏漏再进行解释。我在《秋夜》的意象分析上说的太快，不小心说到了鲁迅在上海的论战，老师反问我《秋夜》的写作时间，我当时一惊想起《野草》全文是在北京写的，上海论战是南下后的事情，于是马上承认失误，再进行解释。
硬核不够，细节来凑。譬如尽可能把字写得好看点，笔试前我们需要填一张表，面试的时候我们的表和卷子都在老师手里，所以干净舒服的卷面起码印象不会减分。毕竟老师招的是要带三年的学生，而越好的学校每个老师招的名额就越少，像浙大中文系每个老师一般一届就带一两个，所以眼缘很重要。把细节做好一点，尽可能让老师感受到诚意。
考试前可以多了解老师的研究方向，但回答问题不一定要跟着老师的方向走，姿态应该谦卑，但学术可以争鸣。其实很多老师也欣赏有一些异质性的看法，毕竟有分歧有代沟才会有新的理论生长点，老师要招的是接班人不是点读机。
不要迷信模板，发邮件做简历在规范之余走心点，老师会感受出来的。作为中文人，要锻炼自己的文字表达能力，相信自己对文字的感受力，沈从文的笔头和木心的笔头，都没有章法可循，可都很有辨识度，不是吗？
考研是一场漫长的泅渡之旅，我自己也是一路摸着石头过河，刚刚爬上岸，希望能给后来者搭把手，提供点经验或小建议。在这场泅渡之旅中，我也常常觉得快要溺水窒息——暑假和家人的僵持、九月份十月份的实习、入秋后的重感冒、春节回家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灵魂拷问。但幸运的是自己比较一根筋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虽然一路波折但为了浙大和现当代文学甘之如饴，在复习期间能够感受从内心深处溢出的充实感，会为了一个精辟的观点或者找到某篇文章的出处而欣喜不已，在图书馆看到精彩的段落时常常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搞得我对面的研友一脸黑人问号——为什么你看个专业书都能这么开心？所以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和航行的方向很重要，热爱有时候就是一种可持续燃烧的能量啊——起码半年里帮我燃烧掉了十几斤的脂肪顺便圆了多年的减肥梦（突然get到用爱发电的梗，捂脸）！最后愿大家在这场孤旅中，都能一苇以航，早日上岸！
以上，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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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26 19:11:21